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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最受孩子欢迎的动物园
旭川，北海道中部仅次于札幌的第二大城市。像北海道绝大部分地区一样，人烟稀少，大半年被积雪覆盖。我知道它仅仅是因为在它城郊的旭山动物园。第一次去北海道旅行前，朋友和我说，一定要去旭山动物园。“虽然是动物园，却尽量让动物保持自然的生活习性，冬天还可以看到企鹅散步。”
从札幌到旭川还要坐三个小时的火车。到达旭川站，整个车站都是像我们一样排队换乘动物园专线巴士去往动物园的游客。
这是我第一次逛风雪中的动物园，也是我所有的动物园体验里最满足的一次。感受都是惊奇。摸了覆满积雪的山羊屁股，生活在动物园里的企鹅普遍缺乏运动，担心它们过于痴肥，动物园专门在冬季为企鹅们安排了早晚两次的游园散步。结果意外成为冬季动物园最受欢迎的游览项目，排队看企鹅散步的人每天都比企鹅还多。专门给小小孩设计的温暖的室内区域，有好多豚鼠和兔子。我觉得都很像《小鼠奥尔加》里的奥尔加，所以玩了好久，还可以抚摸和拥抱它们。风雪里依然活泼的长颈鹿，和可爱的身高尺。动物园很小，却处处可以看见经营的用心，随处可见的手绘解说牌和提示牌，精心设计的动物生活区域和游客游览步道，是一种从动物出发，尽可能让它们生活得舒适，而又以自然的样貌呈现在人类面前的用心。也是这份用心，让地处偏远且没有大熊猫的旭山动物园一度击败东京的上野动物园，成为日本最受欢迎、游园人次最高的动物园。在天黑前心满意足哆哆嗦嗦坐火车回到在富良野的酒店，满脑子还都是企鹅在雪地里啪嗒啪嗒散步的蠢萌样子，吃过晚饭后才感觉身体慢慢暖和起来恢复知觉。酒店的休息区有很多绘本，一眼就被《旭山动物园日志》吸引了：原来，在这个动物园当饲养员的人长这个样子啊！每一本绘本上还都有他可爱的签绘……
作者就是阿部弘士。书架上还有很多他画的动物绘本，只看画面都能感受到动物稚拙本真的生命力。在旭山动物园所见到的那些可爱的解说牌和提示牌，也大都出自他手。《旭山动物园日志》里阿部弘士画的自己。他在旭山动物园作为饲养员工作了二十五年（-），创作了一百多册动物绘本。这本出版于年的书是他的绘本出道作品。
一边看这些书，我一边和同行的朋友感慨：阿部弘士好幸福啊，先是动物饲养员，又成了绘本作者，我的两个人生愿望，他都实现了。朋友说：那还是当旭山动物园的动物饲养员比较幸福吧。“为了它，我拼尽全力。”旅行结束后，发现读小库有出阿部弘士写的《动物园的生死告白》，“十四岁懂社会”的文库本系列之一。买了整套书送给刚上初中的表弟，又买了这一本给自己。——其实是想了解一下，得运气多好的人，才能同时成为动物饲养员和绘本作者。小小一册，随身装在袋子或外套口袋里。年，阿部弘士出生在北海道一户普通工人家庭。童年绝大部分时间都和田野昆虫、恶劣气候打交道。阿部弘士初中和高中成绩都不好，也没有特别想读的专业，怀着“进了大学再想今后要做什么就行了”的想法，将考大学当作自己的第一要务。离开家到札幌念大学预科，起早贪黑地学，但数学成绩一直很差，两年都落榜了。家里没钱再供阿部弘士念书，辍学后，他只能去舅舅的钢铁工厂打工。日复一日和钢铁打交道，看着那些材料，阿部弘士反而被唤起了创造的乐趣。在钢铁厂工作两年半之后，他萌生起“想要当一个画家”的念头，就这样辞去了工作，开始了画画的日子。没有钱报专业的绘画课程，只能自己从图书馆借一些素描书，每天骑着自行车，背着画板去美瑛写生。——怎么看都和运气不沾边的前半生。在东京的朋友劝他去东京边工作边学习画画，学习得更快，还可以有展示的机会。阿部弘士几乎下定了决心，要去东京追逐他的画家梦想了，可是“命中注定我会喜欢的那个女人出现了”。为了心爱的女人，他就这样放弃了一心想要成为画家的念头，也丝毫没有可惜的样子，肩负着养家的责任开始找工作。在图书馆翻看介绍当地自然与动物有关的书籍时，想，找可以和自然和动物打交道的工作吧？“那就当动物饲养员吧。”年，对动物园一无所知的阿部弘士来到开业五年，经营惨淡，正值冬季休园期的旭山动物园。动物园刚好缺一个临时工……一直运气不太好的阿部弘士好像运气突然好了一次，就这样成了旭山动物园的一名动物饲养员。“我每天拼命干活，希望能尽早成为独当一面的饲养员。那时，动物园就是我心目中最棒的地方，为了它，我拼尽全力。”《动物园的生死告白》中讲了许多作为动物饲养员的经历过的生与死，是像我这样只是偶尔到动物园看着动物可爱在心里想想“啊呀好羡慕动物饲养员啊”的游客无法想象的。有被大象意外袭击而死亡的前辈饲养员，也有因新手阿部错误的喂养方法营养失衡而死去的刚出生的小海豹，有无数患病死去、争斗死去的、自然死亡的动物们……临时调来的年轻的女饲养员，被分配喂养作为狮子食物的兔子。——动物园为了保持狮子老虎这些动物的野生天性，专门喂养了一些活兔子，当然不会当着游客的面喂，都是夜里偷偷丢进笼子里。女饲养员浑然不知小兔子们的命运，把兔舍打扫得干干净净，细心地照顾它们，给每一只兔子都取了名字。直到有一天，负责照顾猛兽的饲养员对她说：“狮子要两只，老虎要一只，去准备一下吧。”读到她一边哭一边献祭出自己的宝贝兔子的情节时我还觉得很好笑，然后猛然想起在旭山动物园里我抱过的那几只软胖的兔子……（希望它们还活着……）旭山动物园最初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经营困难的小动物园。年轻的饲养员们都没有经营成功动物园的经验，也没有充足的预算和资金，有的只是“有了念头就去行动”的热情。回想起来，阿部弘士反而觉得，没有成功经验不是坏事情，这让大家都可以真的充分去思考想要建造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动物园。为了让动物们生活得更舒服，饲养员们努力从山里抱来草和土，将水泥地覆盖。为了增加客流量，饲养员们就自己充当解说员，不是讲“狮子是猫科动物”这样干巴巴的话语，而是像介绍朋友一样告诉参观者：这只大象昨天拉肚子了啊……是这样的热情，和“建造心中理想的动物园”的共同梦想，才让旭山动物园渐渐变成现在的模样吧。“画出动物的勃勃生机是我的使命”动物园里经常会有来写生的小朋友，阿部弘士经常观看孩子们是如何画画的，赞叹他们充满自由和想象力的画面。毕竟连毕加索最大的心愿都是可以像孩子一样画画啊。孩子们也经常问出非常可怕的问题——比如“金鱼幸福吗”——让阿部弘士无从作答。动物园没有钱请专业画师，画警示牌、指路牌、解说牌、明信片和游客手册的任务，就通通落到了阿部弘士头上。在事故报告里，阿部弘士也经常配上插图解说：这里被狼咬了，被狮子咬了……结果带插图的事故报告大受欢迎。动物园的饲养员们想编一本动物园的内部杂志，向市民和其他动物园分享工作情况。于是，在连纸都缺少，没有专业印刷机的情况下，阿部弘士和同事小菅开始了创办杂志的工作。靠在动物园杂志和旭川当地杂志报纸的插画积累了名气，阿部弘士渐渐成了“会画画的饲养员”。开始有出版社找到阿部弘士，希望他创作绘本。年由旭川本地出版社出版的《旭山动物园日志》，就是阿部弘士的绘本出道作。渐渐地，“饲养员”和“绘本作者”身份开始需要平衡。在动物园拼尽全力地工作了二十五年之后，阿部弘士向已经成为园长的小菅提出辞职，专职创作绘本——一个满足了他的所有理想，和动物、画画与孩子打交道的工作。《动物园的生死告白》里阿部弘士描绘的饲养员生活。
在《动物园的生死告白》前言中，阿部弘士这样说：我已画过一百多册绘本，在画作或绘本上，我总是画许多自己喜欢的动物：北极熊、狼、大猩猩、大象、狮子、老虎、斑马、狐狸、兔子、牛羚、水獭、鲸、猫头鹰、海豹、企鹅、蛇、蜥蜴、昆虫、狗、猫、人……还有很多很多，已经多到数不清了。画动物，我很有自信，得益于二十五年饲养员工作带来的经验，我与很多动物近距离接触过，看过它们温柔的样子和暴躁的样子。有太多太多的动物走过我身边，又走进我心里。因此，我笔下的动物，必须要闪耀生命的光辉。如果我的画传达不出它们旺盛的生命力，真不知道那些死去的动物们会怎么看我。恐怕会被它们笑话吧。因为曾经是一名饲养员，所以我觉得，表现出动物们的勃勃生机就是我的使命。阿部弘士说，刚开始在动物园工作时，他和其他饲养员们每天在讨论的问题都是“生命是什么？”“为什么要有动物园？”离开动物园以后，他开始去世界各地旅行，观看真正的野生动物们，去观察那些未被人类干涉过的动物们的生死是什么模样。他也和孩子一起养了两只猫作为宠物。画着绘本时，膝头上睡着自己最爱的猫，发出不由自主的感叹：膝头的猫/咕噜咕噜的/多温暖啊。猫寿终正寝的时候，尽管阿部弘士觉得，“死，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孩子们依然大哭不止。与动物和生命的会话，可能永远都不会有标准答案，只是靠自己的双手探寻的过程。而对我们自己的人生来说，只是尽力做好眼前的每一件事，感受到愿望就去行动而已。守护过无数动物，又拿起画笔的手。
▲本文作者：读库编辑·李茵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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