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万物复苏,周月林再次上诉。
她已经记不起这是24年来的第几次上诉,但她依旧还在坚持着,她始终坚信,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而她总会洗清自己身上的叛徒罪名。
尽管这很难,毕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不是叛徒,而她自己亦无法拿出证据证明自己不是叛徒。
但她从未放弃,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她再次上诉至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希望能还自己一个清白。
法院接到周月林的上诉后很重视,因为这已经不是周月林第一次上诉,而这个案子也已经过去了快24年,居然还在上诉,这至少说明案子本身另有隐情。
因此法院又将当年的那个案子拿出来,经过各方搜集证据,试图还原当年瞿秋白的被杀真相,看看周月林是不是真的被冤枉了。
经过工作人员的日夜努力,还真就发现了蛛丝马迹,因为瞿秋白已经被杀44年,而周月林被认定为叛徒已经24年,事情过去了太久,所以工作人员对当年的资料逐个排查,尤其是各个报纸。
这一查还真就查出了往年没有查到的东西,在一份不起眼的老报纸上,有这样的一个报道:“赤共闽省委书记之妻投诚,供出匪魁瞿秋白之身份。”这份报道在报纸上的位置比较偏僻,如果不是细细看,还真就很难发现。
正是有了这份报纸,大家抽丝剥茧,结合近来党史部门最新掌握的郑大鹏指认瞿秋白的资料一结合,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
原来年瞿秋白被杀,并不是因为周月林和张亮的出卖,而是万永诚之妻和郑大鹏将瞿秋白出卖了个彻底,才导致了瞿秋白的被杀。
有了这个证据链,年11月15日,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下了判决书:撤销原判,宣告无罪,予以平反。
73岁的周月林拿到判决书的时候,泪水瞬间涌出来,差点滚到判决书上,她赶紧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却又禁不住放下判决书认认真真哭了一场。
她含冤24年,从年开始背上叛徒的罪名,她挣扎过、痛苦过,但她从未放弃上诉,然而一次次的上诉都被驳回,但终于还是还了她的清白。
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走在路上,对别人说:我不是叛徒,我没有出卖瞿秋白,我无愧于党。
周月林出生在年上海黄浦江边的一个贫穷渔民家中,因为贫穷,她的童年过得并不好,也没有读书,长大后就在纱厂做工。
但她与大部分纱厂的女工不同,她想抗争,想上进,想过不一样的生活,所以她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上夜校读书,参加革命,成长为一名真正的党员,后入苏联学习。
周月林在苏联结识了梁柏台,并结为夫妻,两人还在苏联期间生下一子一女,到了年,两人被调回国工作,两个孩子则留在了苏联生活。
回国之后,周月林担任苏区的重要领导,更是在年被选为中央主席团成员,主席团有17人,而周月林是唯一的女性,由此可知她的重要性,后医院的院长。
一头短发、一身戎装的周月林在苏区的工作是有目共睹的,她的未来可期。
然而在战争年代,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一个先来,是很难预料的。
随着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红军准备战略转移,即长征。有人参加长征,也有人留在瑞金继续战斗。
周月林和丈夫梁柏台就留在了瑞金,还有瞿秋白、陈毅、项英等,都留在瑞金继续革命。瑞金的形势很不好,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年的二月,中央分局决定让瞿秋白、周月林、何叔衡、邓子恢、张亮一起突围出去。
他们的方向是从福建、广东往香港或者上海转移,此举既是让五人转移到新地方继续工作,也是为了让瞿秋白治病,瞿秋白身体一直很弱,他患肺病已经很多年,眼看着病症越来严重,此次突围出去也可以到上海求医。
我们看这一支突围小分队,就力量上来说,是很弱的,瞿秋白就不用说了,身体情况很糟糕,而何叔衡已经五十九岁,张亮也就是项英的妻子,怀着身孕。
五人中,老弱孕都有了,只有周月林和邓子恢的身体素质是最好的,如果遇到突发情况,也只有这两个人是能够真正有实力突围出去的。
当然,鉴于这支队伍的特殊性,项英派出了一个警卫排来护送他们,他们向福建省长汀县四都山区进发,在汤屋,瞿秋白找到了福建省委书记兼军区政委万永诚。
为了让几人顺利突围,万永诚出了一个主意,让几人装扮成被俘的红军战士,由警卫排押送离开封锁线,。
众人自2月21日从汤屋出发,很快到达了长汀县水口镇,水口镇有一个汀江,汀江上只有一座小木桥可以通过,而小木桥早就有敌人把守。大家只能选择在夜晚从汀江的下游偷渡过江。
当时春寒料峭,汀江水更是冰冷刺骨,周云林和邓子恢还好说,而对于瞿秋白、何叔衡和张亮来说,简直就是一场酷刑,长途跋涉本就已经劳累不堪,还要躲避敌人可能的追击,现在又要渡过冰冷的河水,而张亮因为怀着身孕更是有寸步难行之感。
但即便如此,大家也无法停下来,只能硬拖着身体前进,实在走不了,就由警卫队的人架着往前走。
等他们到达距离水口镇十里地远的小径村的时候已经是2月24日的清晨。
当时的他们又冷又饿,暂时在这个小山村停下来休息,或许是太过疲惫让大家的警惕心降了一些,当他们在山村里烧火做饭、烘烤衣服的时候,炊烟很快吸引了有心人的注意。
驻扎在水口镇的福建省保安第十四团的一个叫李玉的营长得到消息后,迅速带领营里的人就赶来阻击瞿秋白他们。
保安团的出动,让这次突围变得异常艰难,队伍里唯一身强力壮的邓子恢指挥着警卫队与保安团战斗,为其他人的突围争取时间,不过瞿秋白等人对此地的地形并不熟悉,再加上身体条件也不允许,不知道应该往什么地方突围。
也就是这犹豫不决的档口,敌人的人数越来越多,而己方人数越来越少,邓子恢只能让大部分警卫队与保安团继续战斗,而他自己则亲自带领大家突围。
大家很快爬上了一座小山,在爬山的过程中,何叔衡已经气喘吁吁,不得不由警卫队的人架着往前走,而等到大家爬上山顶之后才发现,这座山是一座孤山,后山陡峭难行,而山下早已由保安团围住。
看到这样的情形,何叔衡突然站出来,对邓子恢说:“开枪打死我吧。”
邓子恢自然不肯这样对老同志,还是让警卫队的人护佑着何叔衡,而何叔衡已经不想拖累大家,趁大家不注意跳下了山崖。
大家来不及悲伤,实际上大家都已经精疲力尽,瞿秋白更是躺在山顶上发着烧痛苦不堪,而张亮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滚下去。”
大家拼着最后一口力气往山下滚去,很快周月林发现了前面的十几个警卫队的成员,周月林快步追上他们,只要继续往前走,很快就出了包围圈,但让周月林不安的是,她没有看到瞿秋白和张亮。
她并不担心邓子恢,但她深知瞿秋白和张亮的情况,如果没有人帮忙,他们是很难突出重围的。
来不及多想,周月林转身往回跑,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周月林发现了瞿秋白,紧接着又在附近发现了躺在草丛中的张亮。
此时的两人已经没有力气继续行走,周月林只好将两人安置在山沟里,对他们说:“你们在山沟里休息一下,我去找一个能藏身的地方,先躲起来,等到夜里再走。”
说完,周月林就一边躲避敌人一边在附近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很快,她发现了一个小水塘,水塘周围的草丛很高,人藏在里面很难被发现。
她赶紧回去找到两人,将两人搀扶到了水塘这里,三个人静静地躲在草丛中,希望敌人在搜不到人的情况下能够离开。
但他们这次遇到的敌人并没有那么轻易就放弃,就是跌落悬崖的何叔衡,他们都找到山崖下面,对头破血流的何叔衡进行搜身,而当他们发现何叔衡还没有死的时候,连击两枪。
很显然,他们是要得到些什么的,自然不会轻易撤退,这就给三人的突围造成了很大的困难,邓子恢和警卫队已经突围出去,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无法再返回来救他们,况且也不知道他们被围在了什么地方。
在没有人支援的情况下,三人只能等待,但等待的时候,他们也没有闲着,必须要做好被捕的准备,毕竟,即便是被捕了,只要他们的身份暴露不了,就有被救出去的可能性。
实际上,几人早在离开福建省委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一旦被捕,就要拿出方案来,在被审问的时候,需要说什么,怎么说,都要经过反复推敲,所有的细节必须对上,以达到滴水不漏的程度。
他们各自都编造了一套新的身份,比如周月林就叫陈秀英,是被红军抓去的护士,现在红军大部队已经离开了,医院也解散了,所以她要回闽西老家。
而张亮就叫周莲玉,是香菇商行的老板娘,是被红军绑票的受害者,丈夫不肯出钱救她,所以红军要把她押送到别的地方去,遇到保安团之后,那些押送她的人都跑了,然后她就遇到了好心的不知道姓名的护士。
而瞿秋白则叫林琪祥,是江苏人,曾在北京大学学过中文,后又在上海经营旧书店和古董生意,后来又进入医校学医一年。他本来在年去福建投亲,结果半路上被红军抓到了瑞金,在瑞金做过医生也做过文化教员。
红军长征后,他成了卫生所的所长,春节期间携款逃跑,想到上海去生活,结果就遇到了军事活动,在东躲西藏的过程中与两位妇女相遇,藏在了水塘附近的草丛里。
三人躲在草丛里又将之前想好的身份重新修改了部分,以符合当下的情况。但周月林和张亮还是犹豫了,毕竟瞿秋白没有看病经验,也不会开什么方子,很可能会露馅。
不过对此,瞿秋白倒没有什么担心的,他对两人说:“说别的我像吗?现在是要敌人相信你俩的口供,不怀疑你们。敌人如果怀疑我,找一个人来认我还不容易?”
两人一听也是,为了逼真,周月林将本该自己保管的五根金条拿出来给了瞿秋白。
三人又合计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漏洞了,这才重新开始
转载请注明:http://www.baozhijianjiedw.com/bzdw/12596.html